为君一奏楚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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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9

天色已经渐渐黑下来了，遥远的地平线由亮金转成深红，又由深红变成一条黑色的细线，随着远处森林的影子，忽明忽暗地起伏不定。月亮升到半空，在深蓝色的天幕里将寒冷的光亮由远及近地扩散开去。在没有月色的地方，天空也并不显得阴暗可怖，无数晶亮的银色星星散落在天穹各处，为那块巨大的背景布点缀钻石光芒。

这是秋日里天气最晴朗的一个夜晚，西尔凡人将在今夜迎来他们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星光盛宴。

金发的青年有点焦急地盯着木制的窗框，在星光的照耀之下那木质优美的纹理反射着奇异的光彩，他禁不住伸出手去触摸那些纹路，它们如同暗褐色的河流，在他指间缠绕回旋。

思绪回到不久之前。

当太阳的灼热在天边刚刚退却的时候，Thranduil已经看完了手边的文书，他将它们有条不紊地收归原处；而Legolas也正好读完了一卷诗歌，那本厚重的西尔凡民间歌谣被他抱在怀里，像是个装着宝藏的小盒子——虽然他看起来还有些吃力，但是对那些英雄事迹和传说故事，他总是有着消磨不尽的兴趣。

“我们该走了吗？”他率先站起身来看向Thranduil，而后者则细细地打量了他一遍，嘴角露出笑意，但是很快又轻轻皱起眉头，

“不，”他回答，“我想我们忘了点什么。”他站起身走出去，将Legolas留在书房。

在等待Thranduil的过程中年轻的密林王子开始以从未有过的仔细观察这间屋子：它很大，有着油画一样浓郁的色彩，还有非常“Thranduil式”的精美华丽装饰。虽然Legolas打心眼里觉得这些装饰一点也不适合出现在自己房间里——对，和那些可爱的侍女们期待的完全相反，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风格和他的父亲，相配得无可挑剔。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被Thranduil归置得井井有条的书信上，最上面的一封依然是Legolas全然陌生的记号：喷火的巨龙，孤独矗立的山峰，让人打从心底产生一种排斥和恐惧。虽然Thranduil已经说过，只要处理的手段合宜得当，Smaug的军队和家族就不会威胁密林。但是，他眼中的神色却还是让Legolas心下有了些许不安。

他鬼使神差地向着那封信伸出了手。

但是门就在这时打开了，那只伸了一半的手迅速缩回去，像是碰着了灼热的火焰。当他转过头去的时候，他看见Thranduil手里握着一枚星钻——那本是清晨时被他遗落在桌上的。

“你忘了这个，小叶子。”Thranduil示意Legolas转过身去，他用手指梳理着那头熟悉的金发，然后将星钻佩在孩子的额前。在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从Thranduil的角度一眼就能看见窗外的夜景。

但是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副天父的杰作。Legolas的金发散落在肩头，散落在那袭如同星云织锦一样美丽而庄重的长袍之上，他的袖口露出一小截手腕白皙如同新雪；一枚纯净的星钻点缀在他的前额——没有什么能比此时的密林王子更加耀眼，他蔚蓝色的眼睛，像是融进了远方漫天的星芒。

他在对他微笑，这是天父的杰作，是Thranduil的孩子，在满室明亮的灯火和星光里向他微笑，他的笑容像是神话中双圣树的光芒。

“天父的杰作”的下一个动作，就是漫不经心地带着淘气的笑容甩了一下刚长出来的头发，差点把那枚价值连城，且是Thranduil好不容易才给他带上的额饰甩到脑后去。

而密林之王则正在思考要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忍俊不禁才会显得不那么失态。

他最终柔和地在Legolas面前拉开了那扇古雅的大门，“让我们走吧，小叶子。”

当门扉敞开的一瞬间，星月的光芒如同碎银一样，瞬间填充了两个人目所能及的范围：正门前宏伟的雕花石柱，石柱下有着美丽纹理的大理石台阶，甚至那些盘旋着攀爬城堡砖石的藤蔓都染上了一层细腻的光线，让它们不再像往日那样显得阴沉可怖，变成了一种纯然由银子制成的，精美绝伦的装饰品，是少女精巧的腕带，或是烛台银色的小枝。

清脆的声音窸窣地飘在风里传入耳朵，Legolas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清风拂过灌木发出的细响，而非星光坠落地面。

默克伍德城堡前的广场上早已经聚集了为数不少的人民正在寻欢作乐：有衣着华丽的贵族男女，也有穿着普通的平民百姓；有的是西尔凡人，还有的是辛达人——和Legolas曾经在瑞文戴尔广场前见到的盛会，场景全然不同，在那坐落着宝石之泉的广场上，他曾见过出身高贵的少年少女，优美的步伐甚至于端庄的表情，无不妥帖优雅，久经训练；技艺精湛的琴师和笛手列席两旁，吹奏着上古时代传颂下来的歌谣。

但是现在，在他眼前的这幅场景则更混乱，但是更有活力，也更喧闹：星光下的盛会还没有正式开始，乐手们随意地席地而坐，有些年轻的西尔凡民谣诗人，甚至仗着身手敏捷，坐上了巨树高高的枝头，借着习习晚风调试琴弦。西尔凡的民间小调，和辛达人年代久远的精灵乐章混杂一起，碰撞出独特而神秘的曲调。

少女们身着极具密林特色的裙裾，胸前佩戴着星光宝石和绿色的翡翠，闪耀如森林中的星辉。Legolas为眼前的景象而在心中暗暗称奇，色彩铺陈在他的眼前，美妙的乐声注入他的耳朵，当走下城堡最后一级台阶走近广场的人群中时，他感到自己仿佛正置身于传说之中。

他抬起头，却惊讶地发现不知何时已经失去了Thranduil的踪影，他的身前身后都是和他年岁仿佛的少年和少女，那些泛着玫瑰色的脸庞，在他的面前展开一个又一个大大的笑容。

Legolas还在努力反应着眼前的一切，他的手臂已经落在了另一个温暖的臂弯，在旋转中王子辨认出了那张脸：俏皮可爱的小鼻子，还有脸颊上那几粒褐色的雀斑，Echuira.  她绸子一样的长发在旋转中拉出一圈金褐色的光晕，脸颊带着健康的粉红色。人群中顿时爆发出善意的哄笑声：他们“天真单纯”的绿叶王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迷迷糊糊地被人夺走了第一支舞。

他的心也被这样的笑声感染，在急速的旋转中他看见侍女领口那枚银别针星星一样闪烁，饱满的胸脯也微微起伏，可是当乐章转了个调，她却又小兔子一样地从他的臂膀中滑走了，留给他一阵淡淡的松木香气，和一句带着笑意的调侃。

“好啦。”她说，“我可不敢长时间地独占领主殿下的珍宝。”

被她的这句话提醒，Legolas再次抬起头向高处看去，想要捕捉Thranduil的踪迹。这一次他看见那个挺拔的身影站在城堡的台阶上，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杯酒，嘴角笑意俨然，眼神却始终锁在他身上。

广场中的绿叶王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失神，他开始想象起Thranduil跳舞的样子。但是在又一个旋转之后很快就有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同时跃入他视线的，还有那头灿烂的长发，像是融化的金子，在他眼前流淌。

“金花领主！”Legolas在心里听见自己小小的抽气声——他事先没接到过任何消息，Thranduil也没有给他透露过任何端倪，他原以为Thranduil说的“介绍自己”，其对象仅限于密林领土之内的贵族。

“放松，小王子。”而对面的那一位则在乐曲的间隙里毫不端庄地耸了耸肩，“这可是星光盛会，谁会错过呢？”

“这么说您每年都会来？”

“仅仅是以好友的身份。”Glofindel示意他看向四周，“‘您’不太准确，应该是‘你们’。”

几张可爱的熟面孔一闪而过，Glofindel继续快活地说下去，他的面容在星光的照拂之下显得年轻而充满活力，像是Legolas的同龄人，他金色的长发在绿叶王子的眼前轻快地跳跃开来，“如果领主没有忙着接待Arwen和Aragon的话，他也会来。”

乐曲在此时达到了一个小小的高潮，人群的情绪亦然。歌手和诗人们对时间的把控精准得让人叹为观止，在轻盈的笛声将人们的快乐彻底点燃的时候，午夜正好来到。

满月跃出层叠的清云，将每一棵树都漆得银亮，围绕着默克伍德的河流，缎带似地缠绕着那座城堡；所有的星星都在闪耀，汇聚成星河，垂落大地。

Legolas在一片月色星光中又一次去寻找父亲的身影，他看见那些光争先恐后地涌向Thranduil，为他勾勒出一个纯银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