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一奏楚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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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5

歌谣，优美的歌谣，诺多语一字一句地流落在地，那些字句的意思非常模糊，但是竖琴和哨笛的旋律却优美和熨帖。美妙的歌声开始吟唱，唱歌的正是诺多族的暮星公主，刚铎高贵的王后，歌声和她暗夜色的长发一起在空中盘旋。

Thranduil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

“他们在唱什么？”Legolas轻声问。

“林谷的歌谣。”Thranduil用同样轻的声音回答，“曼威和瓦尔妲的星光之歌，还有贝伦和露西安。”他问身边那蔚蓝眼睛的孩子，“小镇里也有些出众的诗人会唱，你听过吗？”

“没有。”Legolas想起污水流过的小巷子，想起赌徒、酒鬼和嫖客；强盗窃贼蜗居在拱桥底下，远洋的水手醉醺醺唱起不成调的船歌。思及此，那些美丽的歌谣忽然变得如此遥远，浩渺如同天上的群星般不可触及。

他摇头，再一次说，“没有。”但很快他又对着Thranduil笑起来，“但是它们真美。”

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这是个多漂亮的孩子。Thranduil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他有和他如出一辙的金发，绚烂如初阳，柔软如光线。身上穿着的衣服是Elrond为他找出来的，有些宽大，不太合身，但是比起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穿的那身破布，还是强上许多。

他在笑，眼底一派碧波回旋。

“您也懂得诺多语。”

“是的。”像是突然有了些不好的回忆，密林之王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那可真是场灾难，Legolas.”他说，“ada强迫我学习那倒霉的语言，他甚至还请了个头发和胡子纠缠在一块儿的诺多老头来折磨我。”

“像那样的？”Legolas忽然抬起手指向正在抽烟斗的Gandalf，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Thranduil放松神情笑了起来。

“差不多吧……”他想了想，“在国王尚还年轻的时候，Gandalf就在教导他法学和政治权术了……有些差别，但是一样枯燥。不过，这是必修课。”不出意外地，Thranduil看见他金色头发的孩子向后缩了缩，“必修课？”

“我很遗憾，是的。”但是随即他又露出安抚神情，“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会亲自教你这些的，Legolas.”他颇有深意地看向专心致志地抽烟的Gandalf，后者沉浸在烟雾和瑞文戴尔的美丽歌谣之中，对父子俩之间的对话毫无所觉。

“现在。”他示意Legolas往自己的身边坐近，“如果你想知道那些歌在唱些什么，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了。”

Legolas就坐在瑞文戴尔的卫队中间，在篝火燃烧的轻微爆裂声和夜风轻快的啸响声中他听见那个低沉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应和着Elrond和Glofindel的合奏，轻声将林谷古老的歌谣转唱出来。他用的是辛达语，但在一些Legolas不能理解的生词出现的时候，他又换成通用语。

那些美丽的字句忽然间变得能够理解了，Legolas闭上眼睛，在瓦尔妲的唱段中看见漫天星河迎面扑来将他包裹。

再然后，疲倦的知觉随着夜风浸透他的头脑，英勇的贝伦和美丽的露西安，这对爱侣的脸庞在星星和火光中也变得越来越飘渺。头颅一歪，他竟然差点靠在身边的Thranduil身上。

Legolas迷迷糊糊地想要站起来，但Thranduil轻轻拽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必动。瑞文戴尔的许多卫兵，也都一样地席地而眠。Legolas于是顺从地靠了回去，疲倦收服了他大半的神智。

最后一段半梦半醒的景象，恬静典雅如同林谷的歌谣。

他看见美丽的暮星公主停止了歌唱，那有着黑色头发和眼睛，看上去简直是个游侠的国王走过来拥住了她。他们看起来多像歌里唱的贝伦和露西安。

他看见金发的Glofindel已经奏完属于他的乐章，他放下手中银色的哨笛，静静地在篝火面前沉思。他的金发颜色比密林父子都要耀眼，即便在暗夜中，也发出灿烂的光亮。

他看见黑发灰眸子的林谷主人拨动着手中的竖琴，那双著名的医者之手，在琴弦上滑动的时候也同样灵巧。竖琴的声音越来越轻，渐渐归于虚无，又像是新晨的最后几滴露珠，泄入清澈的池塘。当最后的乐曲也走到尽头的时候，他垂下手臂，让琴弦最后的轻颤融进微醺的晚风。

Legolas最后记得的是他在Thranduil的肩膀上睡去，还有搭在他手臂的那只手，虽然不甚安稳，却温暖异常。

在路上日子就这样飞快地流逝过去了，究其本身，似乎也并没有多长时间。他们在瑞文戴尔辞别了Elrond一行，在那里，溪流伴着轻风流出林谷的大地，环绕着美丽的自由城邦瑞文戴尔。人民举行盛会迎接他们敬爱的领主和国王，诺多的姑娘们穿着典雅美丽的纱裙，血统高贵的诺多少年们也盛装出席，在林谷泉水前的宝石广场上，舞会一连举行了三天三夜。

“别急，Legolas.”密林之王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青年仰头看着他，他白皙的脸颊沾染了红晕，金发稍稍弄乱了，蓝眼睛里全是稀奇的神情：这个英俊的小伙子刚刚赢得了好几个贵族少女的青睐——虽然，他只能以“不会跳舞”这个荒唐的理由婉拒她们，看那些美丽的小脸上露出失望又委屈的表情。

密林之王好整以暇地将自己没有说完的话说下去，“虽然舞蹈也是你的必修课之一，但是，它不会影响你参加密林的盛会。”

“在密林我们不跳舞吗？”话说出口的时候，Legolas自己先怔了一下：从什么时候，他已经开始对密林用上了“我们”这个称呼？纵然——纵然那是个他甚至从未见过的地方；纵然那个地方只存在于Thranduil的讲述和他自己粗浅的想象。

或许，就像穿灰袍子的国王教师说的那样，每个人都有自己应该回去的地方，而这是不能够改变的。

Thranduil摇摇头，“不。”他说，“自从我曾祖父的那个时代开始，除非王室成员到访，否则默克伍德从不举办任何没有必要的贵族交际舞会。我们也没有社交季。”

“没有像这样的舞会？”

林谷清澈的水脉流经，应和着音乐声发出潺潺脆响。宝石广场正中的喷泉上，镶嵌着出产自罗斯洛立安的珍贵的晨雾宝石——整整一大块，半透明的蓝色，海水和月光的首生爱女：这座价值连城的喷泉是萝林夫妇送给女儿女婿的新婚礼物，从那时起它就被牢牢镶嵌在这广场上，为林谷增添光彩的同时，也为它赢来了宝石广场的美名。

广场上矗立着雕刻精美的石柱，它们被笼罩在一大片钴蓝色的天幕之下，盛大壮丽得让人眩晕。

那道悦耳的嗓音将他的神思重新唤了回来，密林的主人扫视了一眼穿梭在音乐声中的人群，“没有。但是我们依然跳舞。”湖水一样的眸子，视线投落在远处天空轻薄的云层和星光，“西尔凡人和辛达人在星光下庆祝自己的盛会，自由地跳喜爱的舞蹈，贵族和平民也能在一起奏乐唱歌。”

“听起来和这里大相径庭。那么其他的地方呢？”金发的Legolas好奇地抬起眼睛看向父亲，“那里的舞会都像这里一样，还是更像密林？”

“其他的地方……”Thranduil顿了一下，“它们就很普通了，举办舞会，也有社交季。不过，的确没有什么地方的贵族舞会能比得上瑞文戴尔。”

Legolas没有说话，这聪明的孩子，早已看出他没有说完的话。

“单就现在而言，瑞文戴尔城邦和罗斯洛立安，刚铎都保持着联姻关系。”密林之王玩味地笑了笑，“频繁的舞会和社交有利于维持这种关系的亲密。”

Elrond，他的老对手，老朋友，以公正高尚出名的林谷领主。可是无论是他那双医者之手，又或者善良仁爱，都不可能单凭它们自己，就为瑞文戴尔在中洲大陆上博得如此重要的地位。

那双蓝眼睛快活地眨了眨，“这就是为什么瑞文戴尔平民崇尚自由简朴，他们的贵族礼仪却格外庄严隆重？”

Thranduil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的神情，“你学得很快。”

……

而事实上，直到Legolas被一大群西尔凡姑娘们的裙裾，以及各式各样虽然没有宫廷乐器制作精美，却充满灵气，而且同样悦耳动听的乐器包裹了的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Thranduil说的“贵族和平民在一起奏乐唱歌”，究竟是怎样壮观的场景。

不过，如若深究Legolas被包围的原因……他看着远处同样被人群簇拥的Thranduil，父子两人明明拥有相差无几的美貌，可是后者，显然却没有Legolas的苦恼。

比如说，金色头发的小伙子第四次企图推开伸到面前那温软的手臂。

“让我们为领主大人的继承人欢呼三声！！”

Legolas一头雾水：好像……这还是个未公开的信息来着？

“看看你的金发吧！你还想掩饰什么？”

那我假设你们没见过金花领主的头发？Legolas这样说，同一时间就看到那个拥有火焰枫红的长发的年轻守卫，惊恐地叫了起来。

“什么？金花领主不是我们领主的亲兄弟？”

哦，万能的天父啊。他用耿直的性格和优美的容貌这两种完全不搭调的原料，竟然创造出了这么一个神奇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