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君一奏楚明光

是一株蔚蓝的大海,就种在宇宙的韵脚深处。

【瑟莱】遥远之歌(faded) 第一卷 默克伍德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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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觥筹交错”对于此刻的跃马旅店而言显然太过文雅。“一片狼藉”更恰当一些。

新酿的酒被泼了满地,有些是老林子特产的烈酒,这是桌子上的主要演员;也有一些是特别从外地运来的甜酒,不仅是为这破败的酒馆引进些富有异域风情的“新鲜血液”,也为酒客热身,防止烈酒烧得他们肠穿肚烂。

桌面上凌乱地丢掷着破败朽烂的剑柄和剑鞘,那是路过歇脚的喝醉了的雇佣兵们的所有物。不同于在市长大厅门口站岗的那些光鲜亮丽的剑客,他们举止更加粗野,语言更为放肆,没有兵团以及合约的束缚,因此也就更为危险。

碎骨头和菜肴残渣几乎将那些利器全部掩埋,一个有着肮脏头发的士兵在桌子上随手划了几下,摸出他自己的——或者,也可能是别人的剑——却发现上面沾着一张半被踩冒了馅儿的肉饼,牢牢地沾着,猪油和肉糜顺着剑鞘直淌下来,留下数条带着污泥的痕迹。饼皮上还印着半个脏脚印,从鞋宽上看来,足足有十码大。

那士兵大骂了一声,伸出穿着马靴的一只脚狠狠踹了一下身侧的另一张椅子。忙不迭地甩掉手中的短剑,随后用尽全身力量去挖他的大鼻孔,好像要一直钻到他的喉咙里去似的。

这就让那另一张椅子上坐着的可怜人遭了殃。原本镶刻在椅子横梁木上的那道裂缝哀叫了一声瞬间扩大。钉子骤然受力,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两声“叮”,木质结构松散迸裂,随之而来的是肉体撞在地面上的巨响。

Legolas把身体倾向桌面,嘴角顽皮地翘起来,正轻快地和好友交谈着什么。因此,当Gimli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突然消失在他的眼前时,Legolas不由得惊异地揉了揉眼睛——明天他们还要返回老林子的东部,继续给塞克维尔Baggins家的那个老妖妇做苦力,所以Legolas巧妙地控制着饮酒的总量,总而言之,足够让人感到快乐,但是不足以让人出现幻觉。

他急忙站起身向下看去,本就不太合身的衣服沿着脊背和腰肢的弧度垂落下来,被油污和酒渍染上几大块淡褐色的印记。

Gimli此刻正被困在一片狼藉中间:他屁股底下的椅子已经完全开裂,木板从破洞的正当中掉了下去。剩下的框架正好把他死死卡在中间。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胡子上沾着菜汤和酒液,在他的脸上流成好几条颜色各异的河流。

——Legolas连忙轻巧地跨过桌子去拉他起来。

Gimli喘着粗气,像只酒桶那样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他恼火的目光尚未及始作俑者的身上,大醉的雇佣兵就已经拔出了桌子上沾满了油腻的剑。他咒骂着下流的字眼,像是驱赶羊群那样威胁Legolas和Gimli滚远点。

他的眼睛被醉意烹得通红,眼白里布满了血丝,像是烧红了的铁球那样显眼。Gimli愤愤地拍碎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子。

“够胆色就把你刚才那些话再说一遍!”

一些握着酒杯的手停下了——有人已经注意到了发生在酒馆角落的这场骚动。雇佣兵露出惊讶的表情,对这当面的挑衅表现得似乎饶有兴味。他用剑尖指点着Gimli的鼻子。

“为了你的胆量,我愿意放你一马。”那张沾了泥土的脸上有轻蔑的笑意,他转动脖颈的时候Legolas注意到,他的右半边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足足二指宽,从额角沿着颧骨一直延伸到衣领里肩膀消失的地方。

他转过脸正面对着Legolas的时候,伤痕也跟着被肌肉拉动,充血之后变得更加宽大。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沙金色头发,容貌秀丽的年轻小伙,像是被贵妇的小马车碾了一下子的脸上露出恶意的表情。

“你要是愿意把你的小女伴留下,说不定我还会大发慈悲,赏给你几个铜子儿。”

Legolas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Gimli更大为光火地冲了上去,所过一路传来酒杯和木盘子被撞落的响声,还保持着些许清醒的酒客纷纷避让——陌生的雇佣兵不算在内,Legolas和Gimli这对出名的打架好手已经足够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片混乱中甚至能听见骨头被踩了一脚之后发出的咯咯声,还有含糊不清的惨叫。

在一片骚动的人群中,对面的雇佣兵已经站起身,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晃过了Gimli,几步之后准确地站在了Legolas面前。骤然失去平衡让他站立不稳地摇晃了两下,随即被对方一把扯住了领子向酒桶附近掷去。

Legolas借力拉开了酒桶架子,烈酒刺鼻的味道扩散开来。

混战的秘诀之一——把水搅浑。

正当Legolas审视着自己的杰作时,耳边骤然的一阵凛冽让他心下发凉,迅速地偏开了头。

一缕金发被脱手而出的短剑斩下,悠悠飘落在地,落在混杂了污泥和油渍的地面上格外显眼。湛蓝色的眼睛瞪大:这士兵的战技相当出色,他刚才飞来的那一刀显示出他经受过专业的投掷训练,但是力道和角度又告诉Legolas,他并不是个用这种兵器暗杀的好手。

他的兵器,应该是更大点的……比如,一把锋利而沉重的投枪。雇佣兵接下来的动作让Legolas开始意识到另一件事情。

比如现在,他大幅度地向着Legolas挥击而来的时候,几乎完全忽视了Gimli的存在,Legolas踩上倒伏了一半的酒桶架,抓住头上挂着腌火腿和风干蔬菜的横梁轻巧地摆荡开去,稳稳落在一片狼藉的吧台上。

在空中荡开的那一瞬间他用眼光瞥见了大门处,所有想要偷偷溜出门去寻求治安长官帮助的人,都被另外几个同样是是士兵打扮的人拦了下来:他们手中紧紧按握着刀柄,威胁性地辱骂着人群。

大批的士兵都被调往东南区,确保宴会的顺利进行。坐落在西边角落的黑水巷,像是这座城市身上一块臭气难闻的猪皮一样的黑水巷,在今夜,理所当然地成为了最空虚和最混乱的地方。

居高临下,Legolas看见他的攻击者眼中闪过凶光。从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酒馆斗殴。从对方的眼睛里Legolas知道了这一点。

黑水巷每天都制造新的尸首,在这里死去一个人就像是死去一只苍蝇或是老鼠一样容易——他今日若没有能力保护自己,就绝不可能活着走出此地。

他再次抓住眼前的横梁把自己荡高,躲开飞来的短剑。第二次——对方反应之娴熟敏捷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没有任何人训练过Legolas的战斗技巧。于是,当面对眼前经受过高明指点,又毫无疑问经验丰富的对手时,他左支右拙,战斗毫无美感。当他找到机会终于将手中夺来的短剑刺出的时候,对手轻松地躲了过去。

Legolas被人毫不费力地从背后制住,那个人的力气比他大上许多,那个雇佣兵……不,现在的Legolas已经开始质疑他的真实身份。

——没有多少时间留给他去质疑,Legolas可以听见自己全身的骨骼在对方重压之下发出哀鸣,他拼却最后一点力量从对方手中挣脱出来,连一步都没有跨出,脑后的刺痛就又一次牵住了他的步伐。

他已经能听见身后的死神从胸腔里发出嗡鸣一样的低笑。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挥动手中的短剑,斩向那把被敌人抓在手里的金发。

身后原本及腰的长发瞬间断裂,绷在两个人中间的力道忽然消失,在双方之间拉开了安全距离。Legolas收回手中的短剑,轻快地回旋身体,重新稳住了防御的架势。

在他们的中间,横展着一条溶金一样耀眼的河流。

惊讶的表情在对方的脸上停留了一刻,直到两支乌木箭突然飞来,一支正中雇佣兵手中长刀的木柄,另一支则精准地射落了Legolas手中的短剑。

雇佣兵拔下那支箭握在手里。乌木镶边的箭杆在他的握力下发出碎裂的响声。他把目光从Legolas身上转开,向着门口喊了一句Legolas听不懂的话。

从原先把门的几个雇佣兵里,走过来其中一个。他们又用着那种听不懂的语言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一起向门外走去。

在这个过程中Legolas不合时宜地想到了住在啤酒巷的老学者,据说他精通中土大陆上所有活着的语言,甚至还能读出些已经废止了的古辛达语和古埃尔达语。

可是Legolas只是Legolas,通用语从小说到大,辛达语还算熟练,罗斯洛立安的西尔凡商队常常经过,因此西尔凡语也会上几句。如果他也能像老学者那样听懂他们在说什么的话,Legolas想,说不定他就能更加准确地做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满目茫然。

虽然不服气,但是Legolas依然保持着自己的理智,在心中他已认定自己和Gimli绝不是这伙雇佣兵的对手——对方经验丰富,训练有素,街边混混的斗殴技巧在这场战斗中派不上任何用处。

结束了——就像是每一场突如其来地发生又没有预兆地结束的,普普通通的冲突。窗外传来马蹄疾驰而去的声音。

地上只剩下一个喝醉的水手还在蠕动,脏破的衣服,背后印着一个完整的脚印。Legolas隐秘地拾起落在吧台下方的短剑和羽箭。箭矢的工艺极为精细,尖利的箭头在灯光下闪着寒光,只是看着它似乎就已经能听到钢铁穿过血肉发出的锐响。

他赶过去检视Gimli的情况——他也很好,除了最开始摔在地上的那一下子给他的尾椎骨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没有什么更严重的伤害。而Legolas自己,则不过是几处不起眼的擦伤,除此之外,还损失了他漂亮的金发。

Legolas不动声色地把箭藏在身后,“我想我们该走了……”看着那伙人远去的方向他略微踌躇了一下,“well, 赶在有人为砸了酒馆找咱俩的麻烦之前。”

这点不自然的神情自然逃不过多年好友的眼睛,只可惜,他猜测的方向与真实的原因南辕北辙,“你不会……是在像个小姑娘一样可惜你的头发?……”

Legolas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当然不是,头发早晚还会再长出来。”他的手放在口袋里,紧紧地摩挲着着短剑上的细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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